2016年6月13日 星期一

閒散的藝術與科學 的推薦序 寫得很好

閒散的藝術與科學:從腦神經科學的角度看放空為什麼會讓我們更有創意
Autopilot: The Art and Science of Doing Nothing
作者: 安德魯‧斯馬特
原文作者:Andrew Smart
譯者:陳筱宛
出版社:商周出版
出版日期:2016/06/02

以下推薦序來自於:http://www.books.com.tw/products/0010716802

推薦序




學會少而美的藝術和科學 ◎黃貞祥

  台灣工時之高,世界有名。根據勞動部和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(OECD)公布的資料,去年全球四十個主要國家中,全年工時最長的榜首為新加坡2,392小時,其次為墨西哥2,228小時、哥斯大黎加2,216小時,台灣以2,134.8小時居第四、南韓2,124小時排第五,過勞死的發源地日本則以1,729小時排名第23。

  從這些數字來看,台灣人真的很拚,比經濟實力更強的日韓還要拚,果然很崇尚「愛拚才會贏」的精神。可是,在知識經濟主導的時代,創意比蠻幹更重要,這種拚命三郎的精神,真的有利可圖嗎?再拚,拚得過電腦嗎?現在連圍棋高手都不是電腦的對手了,在很多工作可以自動化的情況下,我們難道要加長工時、減少薪資來跟電腦或機器人對著幹嗎?

  從小,台灣人的時間就被塞滿了

  台灣的高工時,可能是農村文化留下來的遺產。探討東亞經濟發展的好書《成與敗:亞洲國家的經濟運作之道》(How Asia Works: Success and Failure in the World’s Most Dynamic Region)指出,過去農村時代,台灣的自耕農,把家庭的勞力發揮到極致,居然創造出比大莊園的規模經濟更高產值的詭異現象,而小農辛勤耕種收獲後的豐碩成果,後來投資在工業之上,這是造就台灣的經濟奇蹟的主因之一。

  我來自馬來西亞悠閒的小鎮。來台灣念大學時,最感到驚訝的是,台灣的高中生為了升學,甘願付出的時間和代價異常的高,幾乎把所有的下課時間全用在寫作業和補習上面了,這麼做完全搾乾了學生的精力,讓他們成為讀書和考試的機器。很多學生在整個求學過程中,被嚴格禁止與異性接觸、戀愛,可是一出社會,家長就會一直逼問什麼時候要結婚。

  台灣高中生的平均素質肯定在歐美之上,可是台灣大學生學習動機之薄弱,卻和程度完全不成正比,這令很多外國教師感到驚訝不已。很多人出社會後,就對知識不感興趣了,幾乎完全沒有閱讀的習慣,讓出版業哀鴻遍野。可見台灣在中小學,不太重視學生自主學習的能力,很多考試成績極為優異的學生,並非因為興趣而讀書。這個時代講求的是創意和創新,而這些都不是靠長時間當乖寶寶寫作業上補習班就能培養出來的。

  台灣人能夠忍受高工時,除了是農村辛勤文化影響,可能還有因為從小學、中學開始,就已經習慣被作業和補習班塞滿了時間,所以出了社會,也任由資方隨意控制。反正下了課不是寫作業就是去補習,這和自動加班有什麼差別呢?因為已經習慣到麻木了吧?每個上班族都忙死了,怎麼還有時間、精力去關心國家大事,只會拚命完成老闆指派下來的工作。

  台灣近年來雖然高工時、高生產力,可是卻深陷入窮忙的危機之中,因為絕大多數人在上班時,僅能應付眼前的狀況,沒有時間、精力和心力放眼未來。不僅錯過產業轉型的契機,被過去落後的韓國快速超越;大量適婚人口不是沒有對象,就是結了婚卻不生小孩,這已經嚴重動搖了國本。雖然如此,台灣許多政策卻還僅是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,甚少做出長遠的規劃。

  面對產業轉型的契機,台灣需要的可能不再是血汗的環境。我自己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工作狂,可是,有時假日出去透透氣,心裡的罪惡感讓玩樂的行程淪為走馬看花,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。我更是有個工作狂朋友,只要一天沒去工作,而是休閒逛街,居然會因為罪惡感而嘔吐!

  無所事事是更上層樓的必需品

  難道稍作休閒就等於糟蹋生產力嗎?這本好書《閒散的藝術與科學:從腦神經科學的角度看放空為什麼會讓我們更有創意?》(Autopilot: The Art & Science of Doing Nothing) 就是要告訴我們,事實上正好相反,如果我們想要更有創意和投入工作,我們其實不該只學會如何高效地工作,也該學會如何適度地放空。無所事事並非奢侈品,而是更上層樓的必需品。放空不僅有益身心健康,還可以是提高生產力的關鍵,所以請放心的放空吧。

  本書作者安德魯‧斯馬特(Andrew Smart)表示,他的論述不是自以為是的管理學理論,而是有科學根據的。他提出腦神經科學的研究證據,說明無所事事的放空其實會提高腦活動。神經科學家用核磁共振造影術來研究腦中血液的流量和血氧濃度,發現當我們進行特定工作時,一些腦區如:海馬回、內側前額葉皮質、前扣帶皮質和楔前葉的活動其實是被抑制的。反之,當人沒有在處理特定工作時,這些區域反而是活躍的,神經科學上稱之為「靜息狀態網絡」(RSN;resting-state network)或稱「預設模式網絡」(DMN;default mode network)。這時腦可能是處在更快樂、更健康和更有創意的狀態。

  這項發現也意味著,當我們放空時,腦中並非無所事事,有些腦區反而是更努力地幹活。為何會如此呢?作者打了個比方,他說:我們的腦和飛機一樣,有自動駕駛系統,當我們休息時,就等於從手動模式切換過去。許多藝術和科學上的靈感,並非產生在拚命工作時,而是在偷閒之時。我們的腦從來不曾真的偷閒,我們在休息時,腦搞不好消耗了更多能量。我們的意識沒在幹活時,並不代表我們的下意識也在打混摸魚。

 安德魯‧斯馬特大力抨擊許多一味要我們成為高效人士的管理學書籍,他也唾棄六標準差的管理法則。他表示,六標準差降低組織流程中的變異,這跟癲癇對神經元做的事很類似,癲癇發作時,神經元間的變異全都會下降,造成大腦的嚴重破壞。

  不僅企業緊盯著生產力,社會上也如此。無所事事就像是文化罪行,打從工業革命以來,遊手好閒就被污名化了。我們害怕被晾在一邊無所事事,生怕被貼上懶惰的標籤,忙碌成了身分象徵,彷彿愈忙對世界就愈有用。雖然我們演化來是為了能混水摸魚,因為勞碌命太耗能,不利於生存;可是現代社會卻逆其道而行,所以安德魯‧斯馬特要我們相信科學,不需為健康的閒散感到內疚。

  放空品質和睡眠品質一樣重要

  忙碌不僅對大腦不利,也會造成嚴重的健康問題。短期而言,忙碌會導致壓力,會破壞創造力、自我認知、情感幸福、社交能力,也會造成心血管疾病和增加癌症風險,他認為那些教人工作和時間管理的書籍作者,事實上沒搞懂人類實際上該如何幹活的。要恢復精力的辦法不是做更多工作和時間管理,而是抽離去偷閒放空。

  過勞會造成決策失誤。如果無法集中精神,大腦就得要休息了,疲累就像饑餓一樣,是身體給我們的明確訊息,我們難道不該聽從嗎?把身體操到極限,預設模式網絡就會出現赤字。忙裡偷閒反而會增加效率和創造力,我們對預設模式網絡的重視,該像想要睡個好覺一樣。

  我念博士班時,老闆就曾跟我強調,一個優異的遺傳學家,其實是個想盡方法能夠減少工作量的科學家。為了達成打混的目標,就得想辦法用實驗方法抄捷徑。他在課堂上給的作業,是要我們利用各種遺傳學工具,把要做的實驗時間和精力減少,誰能減到最低,誰就做出了最佳的解答。他更是身體力行閒散的藝術,常趁遊客較少的週間去滑雪、爬山。
 
  無獨有偶,有本行為經濟學的好書《匱乏經濟學:為什麼老是在趕deadline?為什麼老是覺得時間和金錢不夠用?》(Scarcity: Why Having Too Little Means So Much)也明確地指出,把班排得滿滿而缺乏餘裕,是非常有害的。該書指出,匱乏的感受會窄化眼界、扭曲判斷,所以只是管理時間還不夠,我們應當有效管理我們的認知頻寬。別把時間表排得太滿,允許一定的彈性和寬鬆是有益的。

  不管是不是勞碌命,在現代生活中,我們不斷被LINE和臉書等訊息轟炸、淹沒,剝奪了我們放空的片刻,占滿了認知頻寬,影響了我們工作的決策、效率和創意,我們更該學會少而美的藝術和科學。別再為無所事事而感到罪惡了,科學證據證明我們真的需要閒散,放空品質就和睡眠品質一樣重要,適當的放空在某種程度上,可謂有病治病、無病強身的良藥!

(本文作者為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助理教授、泛科學專欄作者)

推薦序

無所事事就是投奔自由 ◎盧郁佳

  ●在竹科,五十一歲的大夜班保全,每晚六點上班到隔日早上六點。這天早上五點多,他上班傳訊息給同住的兒子說:「我好像要死了,心臟的地方很不舒服」,兒子要他就醫。他回:「可能來不及了,你要照顧好自己」、「一直打嗝、冒汗、心痛啊」。

  妻子則是五點多在家接到先生電話,說不舒服、心痛,一會又說好些了,騎車回家。上午六點多,兒子見到爸爸已到家倒在臥室。醫生說是心因性猝死。平常很健康,家人不知嚴重性;只有他自己清楚。那為什麼從發訊息到死亡的一小時,他沒就診,形同自殺?

  ●在台南,女助理陪議員回到服務處,收到國中女兒訊息:「因為這次成績不好加上被記警告還有錢不見,剛剛兩節國文課完全無法呼吸。頭超痛。晚上回家再和你說。」接著學務主任來電,她才知道女兒跳樓了。女兒平日活潑外向,熱情貼心,和班導大吵後寫的悔過書,說因為班導侮辱了媽媽。班導供稱自己說的是:「你現在的態度,在家裡也許你媽媽可以接受,但老師要帶班,我無法接受」,不知女兒為何視為侮辱。那侮辱又是怎樣導致自殺的?

  ●在台北,二十八歲的書店粉領,從小自許健康寶寶,今年卻不時被「沒有病因的不舒服」襲擊。呼吸困難、心悸,撐到茶水間倒杯水,同事問起,她虛冷盜汗微笑說今天不舒服,又說不上哪裡痛。同事勸她去檢查,她想等過陣子忙完。真的受不了,急診跑遍檢查,藥都吃了,一樣呼吸困難,醫生都找不出病因。看候診室坐滿輪椅點滴老人,摔車打石膏的青少年,她自覺無病呻吟,回家繼續加班。有天又無故發作,整個人呼吸不過來,胃酸直冒,電腦螢幕都看不清了。她想回家,可是整組人都默默伏案打拼,全室只聞敲鍵盤聲此起彼落,她一個人走掉說不過去。再等兩小時就能正常下班了,她覺得還可以忍。只要同事看不出她生病,醫生驗不出她生病,她就不能撒謊說自己生病。那會變成故意裝病偷懶。

  保全平常很健康,國中女生平常很活潑愛笑,上班女生平常很抗壓很正常,平常看不出來。他們都提到無法呼吸,或心臟不舒服,不適查不出病因。為什麼他們不求救?

。。。。

  腦神經科學家安德魯‧斯馬特《閒散的藝術與科學:從腦神經科學的角度看放空為什麼會讓我們更有創意》一書,論證無所事事的必要。他回顧了忙碌這個邪教的來龍去脈:馬丁‧路德把城市化、工業化造成的盲流貧民,當成天生懶鬼,呼籲勞改,由此產生了清教倫理,把勤奮忙碌變成教義戒律;從列寧到郭台銘,都擁抱泰勒化的自動化標準流程,六標準差、時間管理等叢書廣為流行。「科學林業」把豐饒多樣的森林,改成單一樹種,以求穩定、單一和最大產出,卻意外耗竭地力,產出貧瘠;人長期持續受壓力與單一價值剝削,也同樣衰弱倦怠,孤寂迷失,憂鬱肥胖,產業萎縮,社會百病叢生。現今白領飽受多工、多窗口轟炸,聯絡等待來回切換,把思緒分割成碎片。下班後則被LINE追殺,危害創造力。導致面對危機難以打破規則突圍,只能屈服盲從,進一步掏空自己。

  上述控制狂的極權,作者喻為飛航起降高風險高壓力時的「手動操縱」,會耗竭駕駛心力。人會認知混淆,被自己不想要的外界目標帶著跑,還因目標遙迢而受挫;對策是放空無所事事,開啟大腦的「自動駕駛」系統,重新對焦到隱藏的內在目標。自動時,腦神經元會打破舊關聯,產生新連結,讓牛頓、羅素、笛卡兒、里爾克靈光一閃重大突破,成就產業創新。

  全書行文幽默優雅,既是愉快的休閒讀物,也是爭自由的訴狀。但台灣讀者能否無所事事,並不操之在己,而類似逃獄或逃兵。人們自認的無所事事,是上網看韓劇打電玩,帶本小說去咖啡館,跟朋友吃個早午餐,去戲院看場電影,逛街買東西,亦即滿檔行程。連廣大的中產嬰兒潮退休族,都需要以忙碌玩樂證明自己的價值。馬斯洛金字塔的底層是謀生餬口,中層是社交和歸屬感,到頂層才是意義和自我實現,屬於無所事事的世界。所以當閒暇連應付社交都嫌不夠時,無所事事簡直令人髮指。

  台灣人賣肝讓歐美人省時間,歐美人用省下的時間陪家人

  台灣在四十年內經歷了工業革命四百年的劇變,和歐美日本等國產生了巨大的歷史時差。台灣旅行團在大阪華納影城一天十一小時急行軍,每天奔波力求玩到最多景點,買到最多藥妝電器,吃到最多名店美食,自豪打卡PO照達成業績。同時,度假的白人則在戶外啤酒座鎮日沉思,抽菸發呆。居民和朋友並肩默默坐在公園長椅上,幾個小時看著護城河水面,消磨週末時光。全球貿易分工當中,台灣輸出低價工時,用低薪低稅低匯率,把便宜電腦賣給歐美省時間。歐美用省下的時間陪家人,遊戲,親子教育,消費文化藝術,參與社區服務與地方政治,生活品質所繫的無所事事。而台灣人忙到六親不認,陪伴自己的只有待辦清單。

   作者所描述的線性思維,開發邏輯,主導了戰後至今的社會發展。台灣在各方面都被掠奪夷平,無論是山,海,河,溪,空氣或土壤:伐木林道直入深山,神木濫伐一空。山坡拓墾為檳榔園,高山成為菜園果園和觀光旅館,甚至水泥廠,土石流走山滅村。沿海過漁已沒魚可捕,遠洋漁獲量竟高達全球第四大。河流電魚毒魚淨空,水泥化阻斷魚蛙正常遷徙。工廠毒水排入農田渠道。六輕和火力發電廠等排煙,讓全台PM2.5紫爆。

  遵循科學林業邏輯,從農林漁牧到食品,在降低原料成本,縮短製程時間,減少人力,穩定品質,延長保存,「各方面均有長足的進步」。抽驗超市必爆蔬果農藥超標,肉類含瘦肉精,麵包甜點加色素香精,魚蝦、火鍋料與冷凍食品含有害添加物,塑化劑汙染逾五十年。每次揭露產業為利犧牲專業倫理時,社會賢達和教育當局總籌開「人格教育」「生命教育」灌輸道德教條,卻察覺不到自身就是幫凶禍首。

  其實無論生態或食安的過度開發,動力都是「科學人業」,對人的過度開發。出發點首先文化必須視人為生產工具,而非意志主體。近日喧騰的豬哥亮強硬靠女新聞中,豬控訴女兒靠爸卻忘恩負義,說:「當初是我借錢修理你的身材」,儼然人就是生財道具,固定設備。夫妻商議各自撫養兩女,「會賺錢的你帶回去,不會賺錢的我帶回去。」背景是社會將人劃分為「會賺錢」「不會賺錢」兩個階級。豬說出了他身處於何種源遠流長的文化。

  書中談到,瑞典公司替羅馬尼亞公司導入電腦化,羅馬尼亞人因此提早完工,中午就下班,瑞典人詫異。原來,羅馬尼亞人認為「工作做完就下班」,而瑞典人認為「電腦省時是為了做更多工作」。文化鴻溝像笑話,但這就是台商海外設廠遭遇。富士康連續跳樓案,中商和台商越南引起暴動,台灣人詫異老闆也沒太超過,台灣三班制趕工,限制女工如廁次數,孕婦持續加班到在廁所生產,工傷斷指不賠償也沒事,怎到外國就一堆抗議來了呢?台灣的正常,搬到美國就成了台僑虐傭醜聞,因為台灣相信雇人就要讓她整天有事忙。因為台灣本勞已經是工時最長,低薪,免費加班,下班後或休假繼續處理訊息,所以沒理由還要特別優待外勞。

  忙碌的大腦讓人無法看見真實自我

  怎樣將人從主體變成工具?我們禁書。學校是嚴厲封閉的洗腦密室,規定帶課外書會被沒收。講話會被記缺點,犯滿剝奪下課權利。人被妥善組織所夷平:過早的上學時刻,針對遲到的成套羞辱機制,過長的在校時間。在校的學習內容是,朝會根據指示,走到固定地方聽訓,乖乖站好不要動,不要講話。散會後根據指示,集體走到固定地方坐好,乖乖坐好不要動,不要講話。然後放學繼續補習。想脫隊就會焦慮,試著找點什麼分心。

  人們在團體秩序中忍耐著,以完成任務優先。忍耐就是正常工作,求助就是擾亂秩序,製造麻煩。請假還沒說出口,腦中就能聽到背後抗議「憑什麼他可以先走,不公平」。

  回到開頭,既然保全、班導和學生、粉領,早已因為內外壓力而瀕臨崩潰,為什麼不求救?

  因為忙碌的大腦無法觀察自己。內外壓力抑制正常判斷,扭曲認知,人就無從反應,只能坐視危機累積,如核廢燃料棒其實已經沒有地方可封存,只能擠在燃料池裡不斷增加。本書將陪伴讀者慢慢認清事實:

  無所事事,是投奔自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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